说起读书界流传的各种有关国学大师的段子中,有这么一位大师关于“娶老婆”的言论了非常有名,他说:“我要是学业能力不如别人,真是我一辈子的耻辱,可要是娶的老婆不如别人,倒也无所谓。这娶老婆嘛,本来就是人生中的一段小事,简直是没法再小的事情,老婆好不好无所谓”。

从这话您就能看出,这位陈寅恪大师是典型的重学业不重家庭,对娶妻这样的俗事儿简直是不屑一顾,所以眼瞅着都要奔“四张儿”了,还是光棍一个!对婚姻这么不上心的他又能否遇到真爱呢?

大龄男青年 在线找老婆

陈寅恪的故事咱们以前专门说过,他是我国著名的国学大师,学术界对他的评价是“教授中的教授”、“三百年仅此一人”。

他牛到什么程度呢?有个故事说的是:当年在西南联大时,有个很狂妄的教授叫刘文典,每次日军轰炸时,他跑得比谁都快,还美其名曰:我这是在替庄子跑,我死了,就没人讲庄子了!可就是这么个惜命的狂人,如果在逃跑的路上遇到陈寅恪,便会立刻对学生们大喊:我死了没什么,快去保护国粹!

就这么一个小故事就足以证明陈寅恪的分量。

“四等爱情”也能爱得如此荡气回肠?

陈寅恪

当然,国粹也有让家里人心累的时候:因为他一直没结婚。要知道,在任何时代,解救大龄青年都是一个家族关注的重中之重。民国时期更是如此,恨不得25岁以后不结婚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。可陈寅恪都眼瞅着三十多了,还是没讨着老婆,您说家人能不急么?

那陈寅恪到底是怎么成为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呢?因为他自打13岁起就与兄长陈衡恪东渡日本求学,在日本学成之后,他又去欧美学习,在与书本谈恋爱的二十多年里,他达成了“能读十四种文字,会说五国外语,听懂八种语言”的惊人成就。

从德国回来、到清华任教后,他也从没动过和人谈恋爱的心思,因此打扮上也不怎么讲究,夏秋两季穿蓝布长衫,冬春两季一身灰长袍、青布马褂,腋下夹着个蓝布书包。在水木清华一帮西装革履的教授中,他也算是一道别致的“土味儿”风景了。

其实咱也能看出来,陈寅恪能自小出国学习,离不开家里人的支持,可见他父母也算是非常开通的人,不过都到了而立之年仍然未婚娶,当爹的就开始有些着急了。

但他并没有像其他父母那样给儿子很大压力,只是在旁边敲敲边鼓,给儿子吹吹风儿,可陈寅恪呢,就只当没听见,也乐得自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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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时期的陈寅恪

但时间一晃,眼瞅着儿子都快四十了,陈老爹真心坐不住了,开始天天在儿子耳边叨咕,后来干脆变成了警告加威胁:说你小子要是再给我打马虎眼,别怪我不客气了,到时候我直接帮你订婚!

陈寅恪一听老爸动肝火了,也有点不踏实了,毕竟老爷子一把年纪了,别再因为这事儿着急上火折过去,于是他就连连答应会把这事儿提上日程,但还请求宽限些时日。

诗词结缘 二人初相见

陈寅恪尽管求了老爸宽限时间,可是对象并不是你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啊。陈老师自己也着急上火,没想到一次和同事的闲谈,竟然改变了他的人生。

有一天,大家在一起聊天。一位同事就说:“诶,说起来,我曾经在一个女老师家里,看到墙上挂着一幅诗作,末尾署名是 “南注生”。也不是知道这“南注生”是什么人啊?”

陈寅恪惊讶道:“哟,你们连‘南注生’都不知道是谁吗?他是中法战争时请缨抗法的封疆大吏唐景嵩啊!你说的那位女教师难不成是唐家的后人?”

这里要先解释一句:唐景嵩是清代的一位爱国将领,当年法国人盯上了我国南疆的时候,他敏锐地发现:如果法国人占领越南,那么广西就岌岌可危了,为此他才给自己起了一个“南注生”的号,表达自己对南疆的关注,后来,他和刘永福并肩作战,多次痛击法军。此外,他还是最后一任台湾巡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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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景嵩

而陈寅恪很早就读过了唐景嵩写的“请缨日记”也特别钦佩这位官员。既然有缘聊到这事儿了,陈寅恪也来了兴致,就让同事帮忙联络一下,想登门拜访这位女教师。

在这位女教师家里,陈寅恪终于看到了唐景嵩手书的条幅,更重要的是,他也因为这个机缘认识了这位叫做唐筼的女老师,陈寅恪没有猜错,这个姑娘就是唐景嵩的孙女。

花开两朵各表一枝,咱再说说这位唐女士。唐筼从小饱读诗书,能诗会画,能唱会跳,是当时有名的才女,也绝对称得上是那个时代的新女性。

就拿她在北洋女师范学堂时的一张照片来说吧,她的发型是民国初年女学生中最流行的垂丝前刘海发式。现在大家可能不觉得刘海发式有多新鲜,可是在当时,烫发还没有引进,这种刘海发型可是正当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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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筼

  有人可能会问了:唐女士顶着这么高端洋气的发型,是不是也是留学归国的女学生呢?那倒没有!和陈寅恪相比,唐小姐的童年就惨多了:她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,幼年的只能跟着养母——也就是她的亲伯母潘氏离开了广西的唐氏大家族。

潘氏夫人是苏州人,唐小姐先是去了苏州,后来又北上来到了天津。养母后来在天津的北洋女师范学堂当老师,于是小唐筼便一起跟着入学,成为班上年龄最小的学生。

才子才女终成眷属

1915年底,还不到18岁的唐筼从北洋女师范学堂毕业。虽然多才多艺,可是毕竟家里的情况捉襟见肘,养母做老师的薪水也很微薄,唐筼还是得先为生计考虑,于是,她在小学当起了老师。

不过,她依然没有放弃继续求学的梦想。这不,机会来了——当时,女子体育教育已开始流行,可是教体育课的女老师实在太少了。于是唐筼便争取到了公费学习的名额,经过不断的学习,最后她受聘到北京女高师教体育课。

也就是说,和陈寅恪一样,唐筼一直在学习深造,因此便错过了恋爱结婚的最好年华,眼瞅着就30了。

   要说人生有时候就是很奇怪,心急火燎的时候找不到,可是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就是因为同事的一句话,唐筼认识了陈寅恪。

头一次,两人相约在中央公园里见面。细心的唐小姐地发现,远远走过来的这个人走路的姿势有点跛。不过陈寅恪解释得也很直接:说自己的脚上长了好几个鸡眼,这和早年留学时经常穿不合脚的硬皮鞋有关。

要说这俩人还真是挺像。他们在感情上都是一张白纸,连身世也很像:陈寅恪的祖父陈宝箴曾经担任湖南巡抚。而唐筼的祖父是台湾巡抚。俩人都是名门之后,而且还都是单纯的性情中人,没有染上当时富庶人家子女的坏习气,这俩凑一块,真可以说是才子佳人的天作之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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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寅恪与唐筼合影

陈寅恪感觉,这次他遇到了生命中注定的女子,于是在1928年,38岁的陈寅恪与30岁的唐筼在上海缔结了偕老之约。自然,亲戚朋友都为他们的结合高兴——才子才女终成眷属,绝对是人间的幸事。

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

可是谁都没想到,真正的爱情除了甜蜜还有磨难,似乎老天爷在故意考验这对儿夫妻。他们都遭遇了什么呢?

其实一开始只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。您知道,陈寅恪是典型的学者,他的全部生命都用在了研究学问上,至于生活自理能力嘛……不用我说您也能想到吧?

可唐筼呢?人家虽然家境不算富裕,但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,自然结婚前也是不懂柴米油盐这些事的。不过再不懂,也比总是把油灯打翻的书呆子老公强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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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寅恪

于是,结婚后,唐筼开始主动学着下厨、养花、种菜、育儿,协调大家庭的人际关系。随便举个例子:因为陈寅恪喜欢吃面包,聪明的唐筼甚至还自制了一个烤面包架。

不过接下来等待两口子的问题更加严重。

唐筼生大女儿时,原先的心膜炎诱发成了心脏病,那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,心脏病那基本就是绝症,因此唐筼差点就没命了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,她的身体一直就不大好。

可是谁又能想到,此后几十年,竟然都是这位身体孱弱的女性撑起了家庭的重担。

1937年,日寇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,当时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与南开大学先撤退到长沙,后又南撤昆明,成立了西南联合大学。而陈寅恪一家也随着在全国各地辗转,最后来到了香港。

后来陈寅恪到昆明的联大任教,唐筼身体不好,无法一同前往,只能独自带着三个幼小的女儿留居香港,夫妇俩聚少离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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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寅恪一家人

1940年暑假,陈寅恪到香港探亲,并想等个机会赶赴英国,去牛津大学任教。因为这样的话,两口子就可以结束两地分居的情况了。可是没想到,当时欧洲战事导致地中海不能通航,陈寅恪只好暂住九龙,在香港大学任客座教授。

没想到刚刚踏实了几天,到了1941年12月,日军发起了太平洋战争,香港也沦陷了。日本人知道陈寅恪的名声,就拿出了四十万元日币,强迫他操办什么“东方文化学院”。

陈寅恪当然不能答应,可是老婆孩子都在香港,他一个文化人也不能来硬的,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,最终,他带着全家逃离了香港,他先后辗转在广西大学和成都燕京大学任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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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倒霉的事儿还没完,先是唐小姐在香港时心脏病复发,后来从桂林到成都途中又染上了痢疾,拖了一个多月才好。而战争环境中的颠沛流离,劳作辛苦,也让陈寅恪的眼睛承受不住了。

到1945年时,陈寅恪因为视网膜脱落导致双目失明。同年9月,他应英国皇家学会约请赴英国治疗,英国一流的眼科专家对他的视网膜实施了两次透热疗法,但还是没有效果,只能让他做到在明亮的地方可以看到的物体模糊的轮廓。

您要知道,对于一个做学问的、嗜书如命的人来说,看不见就是生不如死啊。看着丈夫每天痛苦地生活,唐筼也相当难受。她自己尽管也是一身的病痛,但却释放出了女性全部的温柔去体贴安抚丈夫,她每天细心照顾陈寅恪的饮食起居、打理家务,而且还替他查阅资料,诵读报纸和信件,并承揽了家中所有来往书信的回复。

陈寅恪的许多诗作都是唐筼一笔一画笔录下来的。有一年,助手不辞而别,陈寅恪无法上课,唐筼便毅然拿起课本,充当丈夫的助手走上讲坛。

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?陈寅恪也将唐筼视为生命中的第一知己,每完成一部著作,都会请她题写封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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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段时间,为给体弱的陈寅恪增加营养,唐筼买来了一只怀胎的黑山羊,母羊生下小羊后,她就学着挤奶。每天早晨,她先把母羊拴在柱子上,洗净母羊乳头,再半蹲下来,把碗固定在地上,然后用双手轻柔地挤压羊乳。就她那个身体情况,每次挤满一碗羊奶,都会累得头昏目眩。

即便如此,唐筼始终坚持着在乱世中认真经营他们的小家——战火纷飞时,他们搬了无数次家,但只要稍微能喘口气,她就会仿照他们最初居住的“52号寓所”,把临时的家布置得无比温馨。她会用柏树造个篱笆,再种两株葡萄藤,篱笆下种些瓜果、点两行扁豆,搭一架简易牵牛花架。

结婚二十八周年纪念日那天,陈寅恪送了妻子一首诗:“同梦忽忽廿八秋,也同欢乐也同愁。侏儒方朔俱休说,一笑妆成伴白头。”

用一生书写的“第四等爱情”

解放以后,因为陈寅恪一直处于各种运动的风口浪尖,唐筼再次伸出了干瘦的臂膀,守护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。陈寅恪所有的交代材料都出自唐筼之手,丈夫所有的痛苦她感同身受。

为了不让他垮下去,唐筼以非同寻常的乐观,努力为丈夫争得一片可以喘息的空间。每逢陈寅恪过生日,唐筼都会作诗一首,诗里没有惆怅,只有一片风轻云淡,她会寻找各种机会将生的快乐和美好呈现给丈夫。

有了她在生活上的照顾、精神上的支持,陈寅恪才会凭借超人的毅力,在风烛残年,完成了八十万字的《柳如是别传》等著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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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2年7月,陈寅恪洗漱时滑倒在家中的浴盆里,摔断了右腿股骨,住院住了将近7个月,骨头仍然不能长合,自此他只能长期卧床。当时,中山大学为他配备了三位护士进行护理。不过动荡时期开始后,护士也走了,唐筼只能自己拖着病体,全力护理卧床不起的丈夫。

1969年10月7日,陈寅恪因多种疾病离开了人世。唐筼没有哭,她料理完陈寅恪的后事,也细致地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。仅仅45天后,这位德才兼备的新女性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
有人说她是心情不好,心脏病复发。也有人说她大半生都在靠药物维系生命,丈夫走了之后她别无所求,只要停药十余天,生命就可以轻松结束。无论如何,这对儿夫妻真的是做到了生死相随、生命相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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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寅恪和夫人唐筼之墓

1919年,陈寅恪曾经在哈佛大学,对朋友阐述过自己的“五等爱情论”:“在我看来,爱情分为五等:第一,情之最上者,就像《牡丹亭》中的杜丽娘,面对着空想中的爱人,甘愿为之牺牲生命!唔……这世界上大概是没有这样的人的。第二,是像贾宝玉和林黛玉那样的精神恋爱。第三,就是曾经同床共枕而永久纪念不忘的,就像红楼梦中司棋与潘又安的爱情。第四,就是成为夫妇,平平淡淡过一生,但是夫妇彼此相敬相爱,没有外遇。第五,也就是最下等的,就是只为欲望、没有任何感情的爱情。”

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,他和唐筼的关系只能算四等爱情——彼此相敬相爱、没有外遇,但这所谓的“四等爱情”,却是被他们用一生来书写,写得大气磅礴、胜却人间无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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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亚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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